一、缘起:古希腊神话中的时间观
一个国家、一个民族世界观的构建,离不开时间观。作为西方文明的起源地,古希腊很早就构建了其独特的时间观,这种观念首先体现在古希腊的神话故事中。
古希腊神话中,有三大神谱体系。分别是俄尔甫斯谱系、赫西俄德谱系和荷马谱系。在俄尔甫斯神谱体系中,将时间当成是构成宇宙的最基本要素。
因此,名为克罗诺斯的时间之神也被描绘成宇宙的最初力量,由他孕育以太和混沌,最终形成整个世界。
锡罗斯岛的菲勒塞德斯也十分推崇时间之神克罗诺斯,将他与众神之王宙斯,以及冥府神克托尼亚并列,共称为“三种不朽的法则”。
希腊神话中的第一代神祇,都是由克罗诺斯放置在坑内的精子孕育。
古希腊另一著名的神谱体系——赫西俄德神谱中,时间之神克罗诺斯的地位有所下降。在宇宙起源论中,卡俄斯、盖亚、厄洛斯等神,都比克罗诺斯更早诞生。
显然在这一神谱体系中,时间不再被当做宇宙生成的原初物质,众神的诞生不再需要时间的参与。但是这并不代表赫西俄德神谱体系不重视时间观念,毕竟五个种族的神话正是从这一体系中产生。
在第二代神王克洛诺斯(与时间之神克罗诺斯名字相似,但并无关联)执政期间,他率领诸神创造了黄金种族的人类。后来在宙斯执政时,又创造出白银种族、青铜种族、英雄种族和黑铁种族。
这些种族有的被毁灭、有的被神抛弃、有的被战争残杀,一代灭亡则产生新的一代,最终变成黑铁种族,也就是如今的人们。在时间的线性发展中,人类逐渐退化,变得一代不如一代。
当然,这样的演变也可以被当做是人类逐渐走出蒙昧的过程。
二、延展:古希腊哲学与时间
走出蒙昧的古希腊人开始理性思考,于是便诞生了对人类历史意义重大的古希腊哲学。古希腊哲学恒久的母题是对宇宙本源问题的探究,而时间观念是宇宙产生绕不开的话题。
米利都学派的创始人泰勒斯最早提出宇宙本原说,并把水当成是世界的本原。但泰勒斯还没有对时间进行具体的阐述。直到赫拉克利特“一切皆流,万物常驻”思想的提出,时间观念才引起了哲学家们的普遍关注。
哲学家柏拉图在他的《蒂迈欧篇》中这样描述宇宙的生成:“天体存在之前,没有白天、晚上、年月等。”
可见在柏拉图的宇宙观中,时间是伴随天体出现的,是天体的伴生品。
而天体本身也只是“理念”的模仿品,它能够被产生,也能够被消灭,当天体消失时,时间也就不复存在。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天体的存在只是造物者为了实现对时间的度量所采取的一种手段。
柏拉图的弟子——亚里士多德践行“吾爱吾师,吾更爱真理”的箴言,旗帜鲜明地反对柏拉图的主张,反对将时间当作是天体的运动。
亚里士多德认为,时间不等同于运动,只是时间离不开运动。所以他把时间定义为“是依先后而定的运动的数目”,这种运动还具有连续性。
从时间和运动关系的定义中,我们很容易便能得出结论:时间是无穷无尽的,总是处于起始中。并且物质的生长、消亡、一切变化都处于时间中。时间和运动彼此规定,不可分离。
从古希腊哲学家对时间的思考中,我们可以很清晰地感知到,古希腊人对时间的认识不再粗浅和片面,而是逐渐变得深刻而全面;也不再依赖直觉感受时间,而是动用理性对时间概念做出合理的推测和判断。
三、影响:循环时间观与线性时间观
在人类的原初时代,只能凭肉眼和直觉感受世界,自然界的日夜交替、四季循环规律最早被人类发现,由此产生了名为“自然周期论”的时间循环观。
随着时代的发展,人们发现,除了这些自然现象之外,人类社会中许多事件也会重复发生。所谓“太阳底下无新事”,这种事件的循环被总结成“宇宙回归论”。
即认为宇宙会周期性毁灭,然后不断新生。每一次新生都是对前一阶段事件的重复。
这两种时间观念在各大古老文明神话中都有体现,古希腊自然也不例外。古希腊哲学家们吸取了古希腊神话的营养,并在此基础上对时间观进行发展。
古希腊哲学家认为,万物皆有灵。无论是泰勒斯、毕达哥拉斯、还是柏拉图,都认为不朽的灵魂可以转世轮回,这种观念被称为转世轮回说。
这三种时间观念都认为事件可以重演,统称为时间循环论。
时间循环论对古希腊人的思维方式产生了重大影响,但在中世纪时期,这种时间观念却遭到了教父哲学代表人物奥古斯丁的猛烈抨击。因为这种循环论与基督教所提出的线性时间论相违背。
所谓线性时间论是指世界的历史发展沿着线性路线推行,所有的事件都是独一无二的。从上帝创世开始,到“弥赛亚”的到来而结束,世界的历史依据上帝的秩序而行。
当然,古希腊和基督教的时间观也不是截然对立的。古希腊的循环时间观建立在时间线性发展的基础上。并且这种循环更多地是强调“事件”的循环,而非绝对的时间循环。
而基督教也没有完全否定循环时间观,《旧约·传道书》中有这样的句子:“曾是什么,将来还是,行过什么,日后再行。”这便是典型的循环论观点。
关于循环时间观与线性时间观的争论,归根结底是理性与信仰的矛盾。只是这一次,理性方的论证不再占据上风,随着时代的发展,信仰方所秉持的线性时间观成为主流观念。
特别是在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提出之后,线性时间观成为一种普遍观念。从古希腊蒙昧时代继承而来的循环时间观成为一种边缘观点。